[摘要] 进城务工者的增加，刺激着房主不顾风险圈地建房，不断接纳新的租客。政府部门则每年都要为此花上更大的气力，试图去除“民建即违建”的顽疾。
自建房“夺命”之患
去年12月8日，发生在桂林灵川镇粑粑厂村一栋出租房的火灾，吞噬了一对夫妻年轻的生命。“城中村”的居民自建房是他们落脚在城市的选择，对生存的渴望却让他们忽视了未知的危险。
生命代价的背后，是一栋栋违法自建房在“野蛮”生长的事实。进城务工者的增加，刺激着房主不顾风险圈地建房，不断接纳新的租客。政府部门则每年都要为此花上更大的气力，试图去除“民建即违建”的顽疾。
脆弱的出租房
去年12月31日上午，失火的那幢6层楼房仍被警戒线牢牢封锁。
周围的居民从旁边路过，会抬起头来望望已被熏黑的墙壁。三楼的防盗窗被砸出了一个口子，一条用窗帘系成的绳子垂了下来。
看到这些景象，有周围居民回忆起了火灾发生时的惨烈。
12月8日早上7点左右，这栋六层民房突然冒出浓烟，着火的位置就在一楼楼梯口。
此时，楼上大部分居民还未起床，听到有人喊叫，纷纷打开门查看，却被楼道里的浓烟熏了个正着。紧接着，一楼停放着的10辆电动车和摩托车全烧了起来，火势开始上攻，滚滚浓烟在火舌之前，灌满了楼梯。
住在高的第六层住户也被浓烟堵在了屋内。“我只好躲在屋里，消防员来救我出去的时候，我看到六楼的墙全部被熏黑了。”
据了解，这是一栋村民自建房，除了住在二楼的房东陈某，其他住户都是租户，有的是一家老小，事发时，楼上有18户居民约50人。
这些人被浓烟堵在家里，房间所有的窗户又被不锈钢防盗网封锁。
灵川消防大队大队长张青松说，起火之后，房东陈某砸开防盗网，爬到自家楼房与隔壁楼房中间夹缝的位置，被消防员救下。四楼一住户发现无法从楼梯逃生，立即拆下窗帘，结成近10米长的绳子，后砸开防盗网，顺着结绳顺利逃生。
大多数居民选择躲进自家卫生间，用浸湿的毛巾捂住口鼻，等待消防队员将大火扑灭后逃生。
在火灾中丧生的是二楼的一对年轻夫妻，两人面对楼道弥漫的浓烟，铤而走险选择走楼梯下楼逃生，结果被毒烟熏倒，再也没有起来。
错误的逃生方式，或许是这对年轻夫妻殒命的主因。但不可忽视的是，这场火灾让这栋自建楼本身的消防隐患暴露无遗。
据初步调查，一楼的一辆电动车在充电时发生燃烧，又相继点燃了周围的电动车和摩托车。浓烟和明火逐渐封堵了一米来宽的楼梯，这栋楼的逃生通道变成了“死门”。所有的窗户都被防盗网封锁，住户无处可逃。三楼的一对夫妻用菜刀将防盗网砍出一个大窟窿逃命，结果摔成了重伤。
在楼内，火调专家没有发现任何消防用具，“没见到一个灭火器。”
八里街消防中队中队长莫成名是批赶到现场的消防队员，“当天接到报警后，我们很快赶到了现场。”但是，这栋楼建房时根本没有留出消防通道，消防车无法靠近现场，套接了50多米的消防水管才开始灭火。
消防部门的分析显示，消防设施不完善、消防安全意识淡薄、逃生方法不当，让这栋6层小楼彻底成了“夺命出租房”。
难以获得的安全感
发生在自建房里的悲剧远不止这场火灾。
第二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曹艺，这几天不止一次从出租房里抬出煤气中毒的租客。
1月3日晚上，当班的曹艺几乎一夜没合眼。“当天晚上就接了13个，出事的大都是在自建楼的出租房里。”曹艺说，“有一个出租房里住着三姐妹，后其中一位去世了，让人难过。”
当晚，另一出租房的一个四口之家也曾陷入梦魇。
3日晚上11点多，当曹艺和同事赶到滨北路新码村的一栋自建楼里时，租客老李已经感觉喘不上气，床上的妻子不停抽搐，2岁的孩子躺在她身边几乎没了知觉，10岁的大儿子神情呆滞地看着曹艺。
“一家四口都是典型的中毒症状，还好到医院都救了过来。”曹艺说。
据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统计，元月1日到3日医院就收治了7名煤气中毒者，死亡一例。而在市第二人民医院，1日到3日收治的煤气中毒者有40多人，其中有一例死亡。
除了这些中毒者自身的保护意识淡薄外，他们所居住的出租房“先天不足”，也让租客身处险境。
曹艺描述，他出诊的这些煤气中毒患者，居住环境大同小异。
老李家的出租房是一栋民建房一楼，虽然是个套间，但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，“通风非常差，两个液化气罐离床头不过5米。”他还说，有的煤气中毒者居住的出租房甚至没有窗户。
除了消防和人身安全隐患，对治安的担忧也无时无刻不在“折磨”着自建房的住户。
小翟今年20岁，早早辍学的她去年年初从荔浦到桂林打工，现在是市内一家餐厅的服务员，租住在施家园一栋5层民建房里。“前段时间，旁边有一栋楼被偷了，一偷就偷了四五户，我经常一个女孩子在家，感觉蛮害怕。”
小翟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。去年1月22日，租住在七星区福隆园的小芳(化名)下了夜班返回出租房，一名男子从身后将她推倒在房间，不仅实施了抢劫，还将小芳强奸。警方将犯罪嫌疑人黄某抓获后得知，黄某专门选择市区城中村的出租房下手。2014年年底至去年3月，黄某已经犯下入室盗窃案15起，入室抢劫案7起，入室抢劫、强奸案5起，涉案金额10多万元。
2014年，七星警方还曾抓获一名“出租房大盗”，其专门选择防盗设施缺乏的居民自建房下手，快则二三十秒、慢则一分多钟，便能用锡纸将普通门锁打开。
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告诉记者，居民自建房的防盗措施十分有限，有的甚至连摄像头都没有安装，正是这些弊端给了不法分子可乘之机，因此城中村、民建房其中区域的电动车被盗、入室盗窃案件都较其他地区高发。
违建房“我行我素”
安全事件频发，背后是违建房的“野蛮”生长。
据了解，在灵川镇粑粑厂村“12·8”火灾中，起火的民建房就是一栋手续不齐全的违法建筑。
去年12月31日，记者在该村走访时发现，周围类似这样的民建房比比皆是。
一位村民在2012年盖起了5层的自建房，一楼已经租给别人做仓库和衣料加工，2到5层全部出租。记者提醒他，一楼全部是易燃物，如果发生火灾，只有一个楼梯逃生，楼上的人就会很危险。
他不以为然地表示，村里的自建房大多如此，没必要大惊小怪，“小心点、平时注意点应该问题不大。”
对此，市公安消防支队火调技术科科长张祥瑞说，在民居内将经营、储存和住宿“三合一”是明显违反消防法规的，非常容易导致火灾的发生。
但张祥瑞表示，目前，我国的消防法规未将居民自建房纳入监管和处罚范围。“不像小区住宅楼和商业楼，需要按照消防规范来建设。”他举例说，比如一栋9层高的商住楼，必须要有两套楼梯，楼房灭火器的配套数量也有相应规定。“但村民的自建房，多数只有一个楼梯，但我们却没法管。”
而在类似粑粑厂村这样的城郊结合部和城中村，不单是消防监管出现了真空，近两年建起的民建房面积更大、楼层更高，多数房屋建设和规划手续都未走完。
今年1月4日，记者沿着东二环路走访，人行道上各种颜色的民建房新旧交错，高矮不一，各种出租屋、宾馆招牌林立。
路旁的朝阳乡岩前村，两栋六层民建房几乎靠在一起。据当地村干部介绍，这些楼房在2013年修建，并未获得相关审批。
在附近几百米外，一栋8层建筑已经封顶。据了解，当时政府部门只规划审批了3层楼的建造许可证，但没想到房主在建到3层后，仍继续往上建房，不顾管理部门的警告和处罚，一直建了8层直至封顶。
此外，由于缺乏规划，这些民建房几乎是一栋挤一栋，“哪有地盘就起到哪”。
往村里走，村民的自建房犬牙交错，空中杂乱无章的线缆像蜘蛛网。其中两栋楼房紧紧相挨，楼间距小的地方不到一米，是名副其实的“握手楼”。记者走到下面，头上的天空几乎只剩下了一条线。这些自建房门口都挂着“房屋出租”信息的牌子，跟随其中一位房东上到2楼，楼梯宽度不足1米，每间房单间的宽度不足3米，房东居住在二楼，其余房屋全部招租。
不但如此，在记者走访的灵川县、叠彩区、七星区等城中村和城郊结合部，不少自建房是村民在原有建筑上加盖的违法建筑;有的整栋甚至就是违法建筑。不但如此，建设这些房子的施工人员，大多没有施工资质，施工质量难以保证，没少“惹祸”。
去年9月23日晚，朝阳乡新建村委唐家里村一在建6层民房突然倒塌，压在旁边两栋楼房上，导致一人被困民房内，后被消防员救出。经查该楼同样系违法建筑，当地相关部门早已下达强拆通知书，但屋主置之不理，终酿成苦果。
如何为自建房“排雷”
自建房的疯狂增长，源于更多流动人口涌入城市带来的巨大需求。
外来务工者绝大多数是城市的低收入者，踏入城市，他们把生活成本较低的城中村自建房作为自己落脚的站，但往往这里复杂的居住环境和安全事件频发，难以给他们带来安全感。
在他们居住的出租房里，并不是每一栋自建房都是违法建筑，但从规划到建设再到管理上的缺失，让普遍的自建房成了有危险的“定时炸弹”。
对于房主来说，一些出租房虽然存在安全隐患，然而不少房东出于侥幸心理，不愿意把太多的心思和金钱放在各种安全防范上，甚至不履行相关审批手续，任由自己的房屋成为违建。
另一方面，政府管理民房出租也存在着现实难题：民房出租数量多、隐蔽性强，管理部门不易全部掌握。民间量大面广的私人出租房，给政府部门的管理带来了严峻的挑战。然而，对民间自建房的管理，关系到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，却是政府责无旁贷的责任。
在灵川粑粑厂“12·8”火灾之后，市消防安全委员会就立即向各成员单位发出通知，敲响了防火警钟。要求各县区开展针对性的火灾隐患排查整治，特别是希望发动乡镇和村委，开展对居民住宅区、自建房集中区的火灾隐患排查整治工作。对居民自建房，通知要求检查疏散通道是否畅通，电动车停放和充电是否进行了防火分隔。
市公安消防支队火调技术科科长张祥瑞说，就现实情况来说，居民自建房的消防设施匮乏，疏散通道缺少都很难解决，但通过对电动车停放区进行防火分隔，配备一些消防器材，或者安装烟感报警器和简易喷淋设备，就能大大降低类似“12·8”火灾事故发生的可能性。
在控制违法建筑方面，2013年8月，桂林市政府正式发布《桂林市人民政府关于清理整治违法占地违法建设的通告》，拉开了大规模拆除违章建筑的序幕。当年11月，位于叠彩区滨江北路旁的7栋“两违”民建房共上万平方米就被正式拆除。
此后几年间，我市城管部门和城区政府先后进行过好几次大规模的拆违行动，动作一年比一年加强。同时，加强了对“两违”建筑的监控和治理，坚决制止新的违法违章建筑出现。记者从市城管委了解到，仅去年上半年，我市就依法拆除存量“两违”建筑35.37万平方米，防控新的“两违”建设260多处，涉案面积16.2万平方米，拆控“两违”建设总面积达51.57万平方米。
除了拆和堵，疏也必不可少。由于大多村庄无规划，导致城中村、农村无序建设，为彻底解决这一问题，近年来，七星区政府切实贯彻“规划先行”理念，完成了朝阳乡竹桥村、冷家村等村庄的规划工作，引导农民有序、合法建房。
而作为桂林2015年的重大项目之一，我市福隆园城中村改造项目进展顺利，今后将一举改造城中村建设缺乏统一规划、综合治理水平不高的现状。
这个桂林典型城中村的历史变革，也将为其他城中村和城郊结合部的综合治理提供有益借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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